“你我都是騙的人，然而，盛君笙卻是這其中最痛苦的，他失去了你和你們的孩子，還有他自以為最敬重的父親，竟然是殺死他孩子的真兇！”

“我也是不曉得他這兩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，但至少他對你的愛從未變過，他甚至為了你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搬到自己的父親，而你，除了在這裏抱怨，還能做什麽？！”

海小施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聽著孟子儀在那裏說，面對著這樣咄咄逼人的孟子儀我甚至都有些忍不住了。

“你說夠了沒？！說夠了趕緊滾！”

“呵呵呵，海小施，你知道現在盛君笙怎麽樣了麽？我告訴你，他正躺在病床上，如今是胃癌晚期！怎麽樣？你現在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啊？以為你他馬上就要死了！”

海小施動了動唇，“你.....說什麽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，他快要死了，馬上就可以來陪你了，你開心嗎？！更可笑的是，他竟然已經放棄治療了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這麽愚蠢的人！”

別說是海小施，就連我聽到這個消息都有些難以接受，為什麽會這樣？難道盛君笙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絕癥，所以故意想死？

“你說夠了嗎？！說夠了就趕緊給我滾！”

時淩花有些生氣，上前推了一把孟子儀，她一下就摔倒在了沙發上。這個女人在方才說到盛君笙得了絕癥的時候，都沒有哭泣，此時卻落下了眼淚，

“我只求你，能在他最後的時間去看看他，哪怕一面就好，不要然他放棄活著的希望，哪怕一面，這也許就是我能對他做的最後的事情了，從前所有的罪孽，都記我一個人的頭上。”

盡管海小施再恨，卻也抵不過本性的善良和那十幾年的對盛君笙喜歡的一顆心，在孟子儀走的時候，她終於開口，

“讓我再見他一面吧，不把事情了解，我也無法安心去投胎。”

“嗯，我現在聯系他。”

又是T市的軍區醫院，今天的天空十分的陰沈，像是要下雨的模樣，我舉著一把黑傘，手上提著那盞聚魂燈，去了盛君笙的病房。

此時，他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，靜靜地倚在床頭，手上拿著一本書，我仔細地看去，那書的名稱竟是我所以熟悉的《牡丹亭》。

“你來了？”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，可仿佛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
我剛才給他的助手打電話時，只告訴他事情已經查清楚了，並未告訴他我會帶著小施來見他，所以他現在什麽都不知道。

“再看書嗎？”

我將聚魂燈放在床頭問。

“嗯。”他拿起手上的那本《牡丹亭》對我笑笑道：“你說，這書裏寫的故事是真的麽？”

“也許是吧。”

“杜麗娘借屍還魂，終於能和自己愛的人相守一生，這種故事也許只能發生在書裏吧。”他表情悲傷的竟讓我有些想哭，這人不是自作自受嗎？明明傷心，可還拿著那無形的刀子往自己心口插。

“我不求她能借屍還魂，我只求在我死後能夠再見到她一面，若是人真的有來世，就讓我一輩子...”他停頓了一下，轉頭看向我，

“是不是覺得我說的都是妄言？”

我搖了搖頭，“我前些日子和你說的犀角香，你可有準備？”

他楞了一下，叫來了助手，他的助手遞給我一塊巴掌大的類似靈芝肉的東西，我有些疑惑地看著他，

“這就是犀角香？”

我本以為犀角香也會像普通的香一般，是細細長長的那種呢，他的住手點了點頭，“這是盛總花高價在黑市買的，十分珍貴。”

“點燃吧。”盛君笙吩咐著， 他的助裏從兜裏掏出一把小刀，切下一小塊，放在一邊的瓷臺上點燃。

這犀角香的味道十分獨特，有些像是檀香，但卻沒有檀香的味道重，青煙裊裊，飄到空中，彌漫了整個病房，我將聚魂燈的燈罩打開，海小施的靈魂便從裏面飄了出來。

盛君笙臉上沒有一點驚訝的表情，似乎是早都已經知道自己要見到她了一般，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，只是眼底的晶瑩卻是在昭示著他的喜樂和激動。

“你終於肯見我了，小施。”

海小施緩緩飄到離他病床不近不遠的一個位置，輕輕開口，“好久不見。”

他終是沒有忍住，眼淚從眼角滑落，他將自己看的那本書朝她比了比，“這是你最喜歡看的的書，從前我嗤之以鼻，如今我卻終於能看懂了。”

“情不知其所起，一往而深，生者可以死，死者可以生，小施，我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，從前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告訴你，其實，我愛你，很愛，很愛。”

“我的感情過於遲鈍，讓我總是看不清自己的內心，直到你消失在了我的世界，我甚至連在夢裏都見不到你的時候，我終於能夠理解什麽叫生不如死了。”

海小施面上已經無悲無喜，她看著盛君笙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從前，我只盼你能多看我一眼，我做了很多狠多努力，只是如今，從前的一切對我來說已經縹緲如雲煙，所有的愛恨，過往，就讓它過去吧，我今天來只是想同你做個了結。”

“只是來了解而已麽？”

“只是來了解，從前的事情我已經放下了的，你也早些放下吧，或許能活得輕松一些，我現在已經無愛無恨，是時候去投胎了。”

“我今天來，只是想告訴你，我已經原諒你了，放下執著吧，做回從前的那個盛君笙。”

海小施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離開了，那犀角香也已經燃燒幹凈，只剩下灰白色的香灰，盛君笙看了眼那餘下的香灰，閉了閉眼睛，一滴眼淚順著面頰落在香灰上，將散落的香灰凝結成一個深色的圈。

“你知道麽？我的母親為什麽要給我起這個‘盛君笙’的名字，母親曾對我說，她年少的時候曾經聽過一燒窯人的故事。”

“那個燒窯人日日燒窯，有一天卻在瓷窯旁邊撿到一個瓷瓶，那燒窯人將瓷瓶翻過來看，上面竟刻著一首詩。”

‘我生君未生，君生我已老。’

‘我恨君生遲，君恨我生早。’

‘我離君天涯，君隔我海角。’

‘化蝶去尋花，夜夜棲芳草。’

“那燒窯人讀完這幾句詩，頓時覺得頭痛欲裂，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記憶。”

“原來燒窯人前世是個當地的地方官，他從小便是孤兒，是被一個大他五歲的女子撫養長大，的，他本想在自己進京趕考之後，便回來娶她，可是當他還鄉之時，卻被鄉人告知那女子已嫁做人婦，他傷心欲絕，便離開了這個地方。”

“多年之後，他已有自己的妻兒，他帶他們回到自己的家鄉時，才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，原來那女子並未嫁人，她為了讓他進京趕考，竟把自己賣到了妓院給他換取盤纏，她知道他一定會來娶她，可為了不影響他的名聲，她便讓認識他們的人告訴他，她已經嫁人。”

“那女子在妓院待了幾年，郁郁寡歡，因病死去，死後便給這個官員留了兩行字，‘我生君未生，君生我已老，化蝶去尋花，夜夜棲芳草。’，那官員看完字條淚流不止，親手燒了瓷器將這首詩刻在上面，最終投火而死。”

“這個故事很美，母親說，她為我取名叫‘君笙’和‘君生’同音，她希望我日後不要再錯過自己的愛的人，能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白頭偕老，只是我終是辜負了這個名字。”

他看了眼我，道：“無論如何，我都要謝謝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我在T市待了短短幾天，卻認識了不少人，這個盛君笙還有那個海小施和清風道士，這些人終於將成為我記憶中的一部分。

我這兩天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的狀態，一開機才發現全都是袁小冬和何煜恒的短信，我都有些懶得看了。

翻到最下面一條時，我才發現是個陌生號碼給我發的信息，

‘我明天回雲度——曲南星。’

我靠！我沒有眼花吧，這真的是曲南星給我發的信息！在看一眼日期，竟然是昨天，那也就是說他今天就能回來了！

哈哈哈，我努力讓自己不笑出聲。

“看什麽呢？興奮成這樣！”時淩花有些不解，瞟了眼我的手機，我連忙按下鎖屏鍵，她笑瞇瞇道：“呦呦呦，原來你也會害羞啊，來來來，讓姐姐看看到底是哪個摳腳大漢給你發的消息了！”

“滾，你才摳腳大漢！”

她托腮沈思了片刻，眼中精光一閃，“我知道了，曲南星對不對，我看你就對他一個人上心，作為你的好閨蜜我都要吃醋了！”

“誒？別這樣嘛？我們等下去定車票，然後回雲都？”

“哼，好吧，看在你對我還算乖巧的份兒上！誒，對了，你看今天的報紙了嗎？”

我一邊吃面一邊搖頭，“沒有啊，怎麽了？”

“孟子儀自殺了，她的父親也被查出受賄被雙規了！”

“啊？”我剛想喝口水卻被這突來的消息驚了三驚，這太不可思議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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